垭口上一个黑影,像块石头,又像是只动物,我望着它,停下了脚步,用杖撑包,正好歇歇气。黑影动了一下,这次看得出,确是只动物,猜是只羊,再定眼仔细看,竟然是一只狼,不由一怔。它转了转头,也看着我,刚好站在垭口我要翻过的位置。都说狼和人一样都是群居动物,这狼怎么也独自一头,那身上并不光洁的毛发显示它已经历过许多风霜。我们就这样互看了彼此一会儿,它选择从侧面山腰走,我也缓缓的往上爬,这四千多海拔位置的垭口翻起来总是费劲的,张着嘴换气,每走几米十米的就得停歇。它又回头看向我,我也望向它,这空荡荡的山,除了我和它,再看不到其他人,也没看见其他狼,它没有表现惊慌,我也没感觉惶恐,就如此凝望。或许是我们都觉得彼此相似,都在追寻着内心深处的指引,独自游走在这群山之间。有些路充满未知,却终究只能独自行走,它跑上一侧,我们最后一次相望,似互为身影,又各自去走自己的路。 |
day1 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包出门,这八天的时间总不愿在城市呆过,也急需要去山里洗洗肺、换换气。叫的车下午三点才出发,这时间一路倒是已经不堵,中途服务区只简单的稍作停留,之后便一路行驶。但由于出发得晚,过丹巴上党岭支线时已经十点过。线路是国庆前一晚才定了个大概,也没过多画细线,预设的首选起点叫大坝口,位置距离党岭村还有大概六公里,周边环境还不确定,这么晚不想太折腾,如果不适合扎营大概就直接到党岭村上去了。车快到临近时让开得慢一些,观察着路边的环境,旁边刚好有一片空地,于是让车就把我放这儿。路边有个在建的房屋框架,旁边还有个简易的工棚,我是不太喜欢走夜路的,直接旁边找了空地就搭了帐篷。这里手机没信号,今日中秋,月满如盘,遮云散开,月光很慷慨的晒在这山间,不用开头灯也能看得到这边的林子和对面的山崖。扎了帐篷,此时已是十一点半,望了望月亮,很欣慰能如愿停在预设的起点,因为路上吃了碗面条,带的月饼没吃也就直接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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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y2 早上六点过便醒了,是手机闹铃忘了关。继续想睡一会儿,但很快也只得起来,因为旁边工棚的工人已经起来弄得响动了,他们是昨晚我睡得迷迷糊大概夜里一点过才回来的。他们开始在弄饭吃,我也没法安静再睡,干脆起来,早早便收了帐篷。挨得近的一位大哥见我起来,热情招呼说煮了面条,听声音是本地人,我客气的辞谢,说带了吃的。原来他们是早早吃了饭要去党岭村里干活,正好有人,便向他们打探了下这进山的路。一汉族大哥说这里面没路,很难走,除非采药的,其他基本没人走。听来让人沮丧,我心里想,这山肯定是要走的,只是现在不知道会走出个什么情况,如果没路的话穿林将会大大增加难度和时间,可能不能按预设的线路时间穿出去。旁边电线杆飞来只黑乌鸦,阴冷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,都说它们能闻到死亡的气息,这莫名增加了些让人略显不适的氛围。 工人大哥们收拾好便坐车往党岭方向去了,一位留下在拆旁边房架的的支模板。我取了些水烧着,趁间隙和留下的大哥聊天,原来这个位置是在修瞭望台,用于森林防火观察附近情况的。我再次打听这山沟的情况,说想从这翻山到道孚去。这大哥是当地人,说话还夹杂些藏式口音,他说能走通,虽然他没走过,但里面还有牧民。这话听来突然让我心顺了许多,毕竟当地人会更了解这些山。水开了,我将一部分装满水杯做路饮,剩下的煮了月饼当早餐。收拾完便背包准备起程,大哥说“祝你一路平安”,这祝福语真诚悦耳,如同这还没被城市污染的山林,听来直入心底,我欢喜谢过,一扫之前心中的疑虑不适,转身向山林走去。 起点海拔3180,这高度的树林里地面总是好走许多,灌木稀疏,藓草浅浅,除了突然的陡崖断道,让满地似都可以为路,不像成都周边的山这些天还到处是夏日里徒长的荒草。这里的雨露似都像一早有明确的信仰,滋养过草木,又经过土壤顺着海拔变化沿山沟汇聚一处,再奔向同一个地方,如朝圣的人群,从四面八方而来,虔诚汇聚,蜿蜒有序。汇流成溪,山沟被一分为二,若有若无的路迹也被水冲断淹没。我并不急于涉水而过,便选择从水流的左边继续上行,但很快前方便成了坡道,水流也更显深急,按此山形直走当免不了穿林。这方才起步约五百米,未知的旅程我自不想一开始便如此倔强费力,转身顺着溪流往下想找个窄处越过。这一段溪水宽度大多在两三米,背着重包很难跃过,也不想退回太远,借着一棵倾倒的树到了对岸。到了右边很快便踏上了明显路迹,这很可能验证着有路可以一直到山深处,那将比穿林省时省力许多。从这起点的线预计的比直接从党岭村进沟要多一天半的时间,现在正好可以追补行程。 |
山沟里的路海拔初始上升不快,一步两步,我平静的走着。云层逐渐散开,阳光洒向林间,也透过交错的枝叶洒在我身上,这类似的景色已看过无数次,没有厌倦也没有雀喜。有人旅行是为了看风景,可我以前不是,现在也不是,如果仅仅是为了看风景,这些陌生却相似的路走来大概更易疲惫。流水潺潺,一直在旁边演奏它们的乐章,偶尔婉约,大多时豪迈。也许是这轰隆隆水声的缘故,一个人游走这丛林之间,内心并无一丝恐惧。而大多时候独行前两公里热身的路程是容易不安的。 一路没有人,倒是碰到两次牦牛下山。第一次刚好在窄道处相遇,当第一只牦牛从拐弯处冲出来看到我时,它立马停住了脚打量着我,后面紧跟的几只没止住脚的也冲出了头。虽然并非陌生生物,但俯冲的牦牛是有一定危险的,我赶紧向侧坡靠边,然后站立不动。犹疑之间,有几只小牦牛缓缓从我下方走过,后来的几只却陆续分散堵在了路口。直到有一只似领头的大个子出现,看到我后打量了几眼,先是侧倒在地上一个坑洼处摩擦摩擦,和之前每一只刚转过弯来的一样,不知是为了挠痒痒还是因为那地面略有水分会凉快些。呜噜、呜噜,它叫了几声向其他牦牛传达着什么,另一头壮硕的成年牦牛也嗡、嗡的回应了几声,看架势是在商量要不要攻击眼前这个人。头牛似有攻击之意,回应的则没有,但下面有两只稍年轻的牦牛开始向我的方向靠近,上面又有只往我靠的这边来。如果处在了它们中间可不是好事,我赶紧把登山杖放身前,又往侧坡灌木丛挪了些,阻止上面的形成包围,也传达只是借道并无冒犯领地之意。就这样僵持了一两分钟,牛王终于慢悠悠顺道往下走,其他的也跟着离去。我也随即往前转过那个弯,回头确认没有追过来才再换回节奏。 继续往前,经过经过一处牧棚,也有十来头牦牛,不过这次它们不在道上,就在旁边悠悠吃着草,见我经过只是抬头望了望,都显得还友好。这里是一片坡度平缓的草地,没有树木遮挡,离流水有上百米,此时已是正午,空中的太阳照在身上略显晒热,又因处在牦牛的视野范围,我没有多作停留。穿过草坡,从树林经一处似牛角的树干处转过一个弯道,眼下又一处更为宽阔的草地,视野明朗,水流刚好从中间蜿蜒而过,最重要是没见一头牦牛。我想若是到时晚些,这里该算得上是一处五星营地。只是这远看是一片平地,走近却属沼泽,踩在一处若不快速起脚,我这经年折腾已经不防水的登山鞋马上就会浸出水来。我沿边线行走,正好前侧草坡上有颗漂亮得灌木,枝桠可以遮荫,便径直走了过去,放下背包休息,顺带“午餐”。 |
可能是封山太久,这出门也略有不经意,以前的午餐一般是准备一块馕饼加一条牛肉干,这几年素食之后肉干自然是戒了,馕饼也因为是深夜装包外面店铺已关门,也没买。坐在背包上我发现这次出门似乎只带了每天1/4块的泡面饼当早餐和晚餐,并没装路餐。面饼不比炒米粥,这次才十二点感觉肚子就已经明显饿了,吃了两颗奶糖后,只得又超标的把两颗花生酥也拆了吃。想来庆幸,出门时有个火龙果为了避免放家里坏掉浪费,顺手拿了,还多抓了几颗花生酥,本是准备来时车上吃的,但车上没吃,今早刚起步时火龙果当了餐后水果,也算比平常多补充了点能量。我这边树下坐了才约两分钟,花生酥还吃着一半,就见三头壮实的牦牛从主道窜出来,奔跑的速度很快,互相追逐打闹着,好在我此时位置离主道有一定距离,这次它们并没发现到我。这空寂的山里,看着它们在那撒欢,我突然觉得没那么饿了,左手撑着脑袋,望着远处发呆。 |
再出发后面便是沼泽,林地,乱石坡交织。从几根树干搭的简桥上过到对面,便到了预设营地附近。可惜这里草地也满是水,都是从山上漫延下来的,即使在斜坡上也无法扎营,穿到侧坡树林有勉强扎帐的地儿,却略显阴冷。原本预设这里扎营后再朝穿越主线的左侧上行可以去探第一个,也是预设线路中最大的海子,透过树林可以看着那海子方向的空中盘旋着很多鹰,而此时才下午两点。我一边在树林里穿行一边犹豫着,又走了几百米用了四十来分钟,穿出了林子刚好有一处既能照到太阳,又勉强平坦能扎一顶帐篷的地儿,旁边石缝还透着一小股水,可以取来做饭。这位置海拔4100,我卸下背包打算停下,空身在周边看了看有没更好的扎营点。由于缺乏充足的午餐,这会儿不但肚子叫唤,而且明显感觉体能欠缺,一身疲惫。在一块大石旁边坐靠着,望着探海子的陡坡,不禁想即使停下今天也不去看那个海子吧,翻那个海拔又得消耗些食物,而且后面的行程还会经过很多个海子,干脆整个躺地上闭着眼睛歇息起来。脑子里不停计算着后面的路程,时间和食物消耗,估计是没直接照着太阳,枕草上的头略觉得凉凉得有点头疼,睁开眼起身,回去背了包选择继续沿主线行走。今天时间还早,直接走到原本明天只经过的h4460海子处扎营。这海子只比现在不去的海子稍小一点,长边也有近500米,今天爬上去不但营地视野更好,明天翻垭口也会更轻松些。 很快又走上明显路迹,牛马的脚印看着最近一两周才走过。再往上逐渐是高山草甸区,没了高大乔木,随处倒是都能当路。只是越往上走,越觉得累些,先是能走几十米一停,后来每走十来米就得用登山杖撑着背包歇一歇换气。一处炊烟升起,远处右边山腰上出现一个白色帐篷顶子,路边也遇到一个播经机自动放着藏喇嘛念的经,不确认那里住的是牧民还是来此隐居修行的僧人。这位置没看见牛马,或许更应是独自修行的僧人吧。不论是谁,呆在那个位置总是不想被世俗干扰,他有他的心要修,我有我的路要走。大口呼吸,停歇,前行,我朝着海子方向继续前行。海子在更高处被挡住,一直没露脸,眼看卫星图轨迹已非常接近海子,要命的是体能快被耗尽时,竟然乱石堆上走偏了方向上行了五十多米的海拔。只得沿着乱石又降回去,再从另一边往上爬。身上已没什么力气,肚子里空空的还时不时冒响,再上行时居然差点吐了。用杯子里最后半盖水冲了点葡萄糖粉,终于17:32海子出现在视野里。 我不是兴奋,也不是平静。不论晴日还是雨天,或许是因为千万步走来,并没很容易,每次到了预期扎营的点,不为风景而来,却也为此慨叹,它既是过往每一步的承载,也是以后每一步的起源。除了你亲身经历过,已无法抹去,却也不以其他形式可以寻见。这里有呼呼的风声,水浪声和盘旋的鸟鸣,各自畅快,互不相扰,也无需回应。或许是想化掉在世间沾染的尘埃,选了个视野和避风折中的位置扎了帐篷,我添了保暖衣裳在海子边发呆。 |
蓦山如是观言有万,情有千。蓦然回首,山水之间。公众号 |
看到狼就发毛啊 |
更多的是人在特定环境下的细腻的心理感受,受益了。昨天看了一篇海拔在四五千米的风景文章,感觉那图中景象又与这篇有所不同,直观印象就是海拔越高,风景越美,地势越险峻,风景越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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